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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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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將軍很快被叫了過來,一進來見到他們的元帥神色與先前不同。

幾人都在心中猜測,莫不是容嫣公主的病情有了起色。

正在想著,就見面向屏風的月重闕從原地轉過了身,對著自己等人說道:“明日是發起總攻的好時機,將北周南齊一舉攻下。”

幾人聽了他的話,臉上都露出意外驚喜之色。

從來元帥都只有讓他們在戰場上收手,從未像今天這樣幹脆,要讓他們向著對面發起全面進攻。

雖然不知是什麽讓元帥改變了主意,但幾人都一下子跪了下來,單手置於胸口,向著月重闕道:“末將遵命!”

“起來吧。”

月重闕讓他們起身,自己則走向了桌案。

在他們的註視中,他來到了桌旁,拿起桌上放著一瓶藥,轉過身來對著幾人說道:“這一瓶是出自大內的奇毒,名叫醉清風。”

東狄的大內就是曾經被徹底分裂出去的一品閣,閣中有無數奇毒。

他們幾個並非一品閣中人,無緣得見傳聞中的奇藥。

今日得見元帥手中這瓶醉清風,當即便有人問道:“元帥,這醉清風可是準備用在那些周人跟齊人身上?”

“不錯。”月重闕頷首,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瓶子,“醉清風,顧名思義,毒素伴隨清風而散。清風過後,沾染到這奇毒的人就會顯出醉狀,四肢無力,神志不清。”

清風無痕,被這劇毒沾染上之後,不到一個時辰就會腸穿肚爛而死。

比起這個詩情畫意的名字來,這殺人奪命的效果才是真正可怕。

“明日開戰時,我會借風勢把醉清風散向對面,將風變成殺人的武器。”

幾人想著那個畫面,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只是這醉清風一出,對面的人固然絲毫不能抵擋,可是風同樣也不會分清敵我。

想到這裏,一人連忙說道:“元帥若是用上醉清風,那我們的兒郎豈不是一樣也會……”

“放心。”月重闕道,“這就是為什麽今晚我要叫你們來。”

幾人見他伸手從桌案下取出了另一個瓷瓶,對著他們說道,“這是醉清風的解藥,三滴就可以化入一缸水,你們去讓所有的將士都提前喝下。”

有毒藥就有解藥,只要提前服下,明日就不會中毒。

“是!”

其中一名將軍上前雙手接過了解藥,松了一口氣。

元帥並沒有為了勝利而打算將他們東狄的兒郎也一起犧牲,太好了。

他們雖然沒有說出心中所想,但月重闕的感覺是何等敏銳,他們的一系列心理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對他們對自己為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幾十萬人的錯誤認知,他沒有糾正的打算,只是擡起了手揮了揮,讓他們出去。

看幾人對自己行了一禮,從帳中退了出去,月重闕回到桌案後坐下。

剩下的便是等明日了,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讓這麽多人為自己的計策死在這裏,寶意就更不可能。

“你這次還有什麽手段,能夠把這麽多人的毒一下子化解?”

他就在這裏等著,等她屈服,帶著定海珠到自己面前來。

……

第二日一早,寶意洗漱後走出帳篷就感到風向變了,吹在臉上如同刀割。

小柔在她身後端著水盆走了出來,將水倒在了沒有人往來的帳篷縫隙間,天氣這樣冷,水落地成冰,若是倒在門口結了冰,就會叫人滑倒摔跤。

倒完水之後,她回到寶意身邊,問道:“阿姐在看什麽?”

寶意道:“風變了。”

這是這兩日來小柔第二次聽到她說起風了。

小柔雖在南齊邊境長大,沒有脫離過春日的籠罩,即便過冬也是一片和煦,但是來北周這段時間,她已經適應了邊境的酷寒和無盡的風雪。

少女的臉被凍成紅色,她對寶意說道:“阿姐,這風是大了些,不過沒什麽影響。”

難不成那些東狄人還能禦風而起,自上方朝著他們發動攻擊,讓他們無從抵抗嗎?便是十二的偃甲機關也做不到這一點。

也是,寶意想道。

她聽見號角吹響,見到整裝待發的將士們從營中奔了出來,如同洪流,向著前方匯聚而去。

今日的戰爭拉開了帷幕,將士們怒吼道:“殺——!!!”

金鐵交加,處處都有兵刃刺透肉體的聲音。

在交戰的最前方,甫一照面就被東狄人重傷的南齊士兵倒在地上,在對方猙獰地一刀劈向自己的時候閉上了眼睛,卻聽見一聲兵刃摩擦,那一刀沒有落到自己身上。

他睜開眼睛,見到一個北周士兵將那刀從自己面前格開,然後與這東狄人交戰著打遠了。

而另一個帶著酒囊的北周將士則蹲在了他身邊,從酒囊裏倒出兩粒冰珠送到他面前:“吃。”

見他的傷勢嚴重,兩粒冰珠可能止不住他的血,在餵過他冰珠之後,北周將士又再取出了止血的傷藥一並送到了他嘴邊,“吃下去。”

南齊士兵依言照做。

這些時日他們跟北周的士兵一起作戰,雖然沒有互相編入對方的隊伍,住的營帳也是南北分開,但他們在戰場上同生共死那麽多回,早已經有了足夠的默契,齊人倒下,周人回護,周人倒下,齊人相助。

給他傷藥的北周將士在暫時失去了戰力的人身邊陪了他片刻,警戒地應對著從各個方向來的冷刀冷箭。

直到聽見自己救下來的這個年輕將士說了一聲“我好了,謝過兩位兄弟”,這才退後一步,伸手把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的戰友已經殺到更前面去了,他於是對這個自己救下來的南齊士兵說道:“你傷得重,別到前面去,你自己小心,我要過去接應我的兄弟了。”

“好。”南齊士兵點頭,“你也小心。”

兩人在戰場上短暫相遇,又再分開。

南齊士兵站在原地,重新握緊了自己手上的兵器,看到這腰間掛著酒囊的北周士兵沖破了前面東狄人的封鎖,朝著他的兄弟身邊殺去,兩個人在一起並肩作戰。

狂風迷眼,與東狄人激烈交戰的將士們只覺得從對面吹來的風仿佛一瞬間變得兇猛了起來。

戰場上,面向東狄方向的許多士兵都忍不住擡起了手臂在面前遮擋了一下,等到再放下的時候,就見到東狄的大營中升起了一片白色煙霧。

“那是什麽?”

“東狄人的大營被火燒了嗎?”

他們看著那煙霧升騰而起,被風吹著朝自己這個方向過來,心中只覺得詭異。

白色煙霧很快就隨著強風被吹往了戰場,將他們淡淡地籠罩其中。

南齊士兵看著前方,見那救了自己的兩個北周士兵格擋刀劍的動作一頓,也跟著擡眼看向了這陣煙霧。

下一刻,原本在跟東狄人交戰的兩人就感到手腳一陣酸軟,好像失去了力量,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朦朧起來:“這……”

“哈哈哈哈哈——”

與他們交手的東狄士兵笑了起來,甚至停下了進攻的動作,只站在原地愉悅地看著他們的反應。

同樣的畫面在戰場上各處都可見,南齊士兵條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擡手掩住了口鼻,悶聲喊道:“這煙有毒!”

可是煙霧已經過境,在戰場上彌漫開來,變得無形無影。

這毒似乎不光是通過吸入而沾染,就是肌膚觸碰到都會跟前面的士兵一樣如同喝醉,失去力氣地倒下。

南齊士兵聽見周圍刀劍落地的聲音,見到自己的同袍摔倒在地,連掙紮著伸手去拿冰珠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心中警惕,動了動手腳,卻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還在。

戰場上一時間打鬥的聲音都停了下來,不斷有人失去力氣,兵器脫手,無力倒地,北周南齊的將士紛紛發出咒罵:“怎麽回事?東狄狗是用了什麽邪法?!”

“為什麽老子突然動不了了!”  隨之而來的是還站在他們面前的東狄士兵嘲諷的笑聲。

在戰場上失去了戰力,倒在對手面前就是任人宰割,東狄士兵只要隨手一刀就可以斬了他們的頭顱。

南齊士兵一顆心吊了起來,幸好這些不受煙霧影響的東狄人都只是統一停下了動作,沒有趁著這個機會殺人。

他們眼中個個閃爍著惡意的光芒,這令所有中招的北周南齊將士都明白過來,這煙霧是他們一早就準備好的!

釋放出來會在戰場上造成怎樣的結果,也是他們一早就料到的!

那沖得最遠,陷在東狄人包圍圈中的兩個北周士兵背靠背地跌坐在一起,也同樣醒悟過來。

“卑鄙!”兩人看著面前同他們交手的東狄百夫長,怒道,“居然在戰場上用這種下三濫手段,算什麽好漢!”

“卑鄙?”站在他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的人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這叫兵不厭詐。”

他說著,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腰間的酒囊上面,用手中的刀在他腰間一挑就將這裝有冰珠的酒囊挑了起來,拿在了手上。

“要說卑鄙——”他看著面前這兩人,“你們難道會比我們東狄差嗎?”

他早就對這些周人跟齊人看不順眼了。

在戰場上,他們只要吞服酒囊裏的東西就能夠恢覆元氣,重傷之下也能保住性命。

可是同樣是受了傷,他的袍澤卻沒有這麽好的運氣,輕則斷手斷腳,重則命喪黃泉。

要講公平,那也該是所有人都不依靠外物,直接用命來拼才對!

兩名北周士兵看著他將手裏的酒囊拋向身後的人,聽他說道:“可惜,你們現在連服這個的力氣都沒有了,留著也沒有用了,就給我的兄弟用吧。”

他說完樂了一樂,看著這兩個十分難纏,但現在卻只能在自己面前任人宰割的對手,迎著他們怒視的目光再開口道,“上次你們郡主拒絕了我家元帥的停戰提議,這一次你們的人頭全都懸在我們的刀下,不知你們的郡主是會答應還是不管你們。”

醉清風一出,效果如他所料。

月重闕看著這群倒下的南齊北周士兵,他們之中也有剛剛服用過冰珠,還保有一定戰鬥力的。

可是既是服用了靈泉,就說明他們身上的傷勢已重,構不成什麽威脅。

接下來就只是要等待,等他要等的人在這滿地倒下的士兵中出現。

他的目光定在北周大營的出口,然後微微一凝。

只見那裏湧出了一股白霧。

這片霧起得不尋常,跟方才他放出的醉清風不一樣。

醉清風的煙霧是如夢似幻,飄散在戰場之上,可是這從北周大營之中生出的白霧卻如同傳說中的狐仙迷惑旅人的霧氣一樣,凝實地落在地上,並不因狂風吹動而散去。

一開始這霧氣還是很小的一片,但是轉瞬間就已經蔓延成了汪洋,朝著前方湧了過來。

不止月重闕一個人,其他的東狄將領也註意到了這一點,人人臉上都露出了狐疑之色:“那是什麽?”

這裏是平原,又不是山谷,怎麽會生出霧氣?

只見那霧氣濃密,將人籠罩在當中後,他們就半點也看不見對面的戰場情況如何。

而隨著濃霧漸漸朝著這個方向逼近,站在那些倒下的北周南齊士兵面前的東狄將士也被這迅速擴散的霧氣逼得後退了兩步。

戰場上居然會出現這麽離奇的景象,令東狄諸人一時間都覺得詭異不已,仿佛見到了鬼神。

可是他們的元帥卻沈聲道:“不要後退。”

這不是什麽鬼神之力,定然又是寶意的手段。

霧氣濃厚,蔓延到一個微妙的邊界上就沒有再前進,雪原上的半邊戰場都淪陷在了其中,變成了一片迷谷。

月重闕策馬來到這濃霧前,伸手要去觸碰,他身邊的下屬見狀連忙制止道:“主上!”

“無妨。”月重闕沒有停下動作。

他身上帶著蠱王,百毒不侵,即便這霧氣之中隱藏有什麽後手,他也足以應付。

他伸手在這霧氣中抓了一把,見到這凝而不散的霧氣被自己的手一抓,從邊緣帶出來絲絲縷縷。

雖然濃密,但依然是霧氣。

一旦與濃霧的整體分離之後,這一縷霧氣就沒有再凝回去,而是向著上方逸散開去。

月重闕收回了手,這片霧氣並沒有讓他感覺到有危險,站在這裏既看不到裏面的人,也聽不到聲音。

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劍,一夾馬腹要進去,他身邊的人見狀要跟上。

“留在外面。”他橫劍制止了他們,“我一個人進去。”

“是。”

“主上小心。”

眾人原本擔心他的安危,但月重闕說一不二,他既然這樣下了,他們就只能在外面看著。

馬蹄輕響,他在他們面前進入了這片白霧中,先是馬的半身消失在霧裏,隨即剩下的一半也進去了,再無聲息。

“小心戒備。”

不知道裏面情況如何,他們留在外面,只做了防守陣型,將弓箭手都調到了前方來,一旦有什麽異動就立刻射擊。

白霧濃密,月重闕進入到了這片霧氣裏,保持著警覺。

他一面驅馬向前,一面捕捉周圍的動靜,然而進來了也依舊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的戰馬在這裏也像是迷失了方向,朝著前方踏步的時候有些躊躇。

月重闕握著韁繩控制方向,等走到某一處的時候,他籲了一聲,讓馬停了下來。

他騎在馬上,垂下了眼睛,看著面前馬蹄所落的位置。

盡管馬蹄邊上也是白霧彌漫,半點也看不透,但他卻記得在這裏應該是躺著一個人的。

不知是南齊還是北周的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可是現在這裏卻沒了他的蹤跡。

他再次輕夾馬腹,馭使著戰馬朝前走去,發現不止是這一處,先前那些中了醉清風,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周人和齊人都在白霧之後失去了蹤影。

月重闕再次停住了馬,瞇起了眼睛,這般化霧的手段,不可謂反應不快。

可是正如他所想,這片霧氣不管是用什麽制造出來的,除了能阻斷視線與聲音,阻得他們一陣之外,並沒有什麽傷害作用。

反而在進入到這片霧氣中以後,他還感到一陣清寧,就好像停留在這裏,這些白霧會漸漸被引入到他的身體裏,緩緩滋潤改善他的身體狀況一樣。

月重闕腦海中有一道靈光閃現,於馬上伸手朝著白霧一抓。

霧無形,任你武功再高也抓不住,但他卻意識到了這片白霧是什麽:“靈泉……”

竟然是靈泉!

寶意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將靈泉催化成了霧氣,讓它們迅速地彌漫開來。

這些人中了醉清風,被籠罩進這片霧氣中,只怕不光是被掩護著回到了後方,要是讓他們在這霧氣中待上足夠的時間,他們身上的毒都要解了!

他立刻調轉了馬頭,朝著自己來的方向去:“駕!”

在外警戒的東狄大軍就見到前方一人一騎從霧氣中突圍了出來,他們的元帥重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主上——”

“元帥!”

月重闕的屬下跟他身邊的將領都緊張地迎了上來,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

兩人確定他沒有在這片詭異的霧氣中受傷,卻不知他在裏面見到了什麽,神色竟如此嚴峻。

月重闕的目光在自己的大軍身上掃過,征戰十幾日,他們雖然依舊驍勇,但身上多少負傷,狀態遠不及北周南齊聯軍。

若是現在進入這片用來拖延阻礙他們的霧氣之中,還能夠受到這靈泉化霧的滋補,恢覆狀態。

他瞬間做出了決定,舉起手中的長劍:“這片霧氣只是虛張聲勢,所有人隨我一同進去,結陣向前,不要分散,直接殺到北周南齊的大營去!”

“是!”

東狄大軍聽見他的話,先前的疑慮和擔憂一掃而光,戰意重新燃起。

他們迅速結了陣。

一進入霧氣就會看不見身邊的人,所以結陣之時,走在前方的人都會捏住後方的同袍伸過來的刀尖劍尖,結成一個整體在白霧中前進。

若是遇到什麽變故,只由前方最驍勇的猛將去抵擋,後方則保持不動,以免在白霧之中不能視物誤傷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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